“宓姐!宓姐!”
我盯着那倒了的酒壶发呆,记忆顺着那声声的呼唤,逐渐清晰。
除了雨落的声音淅淅沥沥,河边安静的很,不过周围漆黑一片,只依稀看得到洛河两岸,伊阙山模糊的轮廓以及远处人家的灯火。
我摸了摸额头,迟疑间不知怎样决断,只好点了烛火,宽坐在舟中。
“大概是梦吧。宓姐是宓姐,不是洛水之神。也许只是我太过伤感,酒醉产生了梦幻罢了。”我这样安慰自己,却发现一滴热泪从我的眼眶滑落,落在了我身下的青蓝色长衫之上。
这是?
我瞪大了眼睛,有些不敢相信。可那长衫现下的位置,分明是一直披在身上,然后因为我挣扎中坐起后,才压在了身下的。可我记得清楚,这样厚重的冬衣,我也只是带着以防天气变化而已,断不会在盛夏拿出。它应在行囊之内!
我将那衣衫拾起,在衣襟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胭脂香气,竟是宓姐以前常用的。雨夜的确凉意刺骨,我索性顺手将它披在身上,摆正了几案,又将酒壶拾起,轻晃了晃,确认只剩下些许残酒。然后又开了一瓮新酒,嗅了嗅酒香,一直饮着,直到——
第二天,天空放晴,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射进我的小舟,几案上的烛火早已灭掉,只剩下燃尽的蜡油。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饮了一夜,也想了一夜。
可我一度想要认为的那个梦,过了这么久,依旧记得清晰。
“若是梦,大约早就模糊了。可怎么会,宓姐她,她是洛水之神!”我坐在那里,苦笑了良久,竟不知是该嘲笑命运,还是自己。
造物弄人,世间让人无法释怀之事,不知还有多少。这些年剩下的就只有小心翼翼,我大约已经很久没有感叹其他了。只怕笔下稍一不留神,于皇兄处,我便万劫不复了。少时之事,过了这么多年,皇兄与我都不再提及,大约是只有记忆的最深处,那没有人触得到的地方,才容许我耿耿于怀。前尘往事?我本以为,这一世的错过已经足够让人遗恨终生,殊不知,原只是天命应历的劫难吗?
遥遥苍穹间,迢迢梦中笺。
款款神女情,涓涓洛神篇。
如果可以,我情愿张开臂膀,拥抱那一夜的细雨缠绵!
我倚在舟中痛哭流涕,伴着疯魔一般的狂笑,响彻在天水之间,久久不去。
直到最后,我将瓮中的酒一饮而尽,那酒瓮就随手被我丢在一边。稍顷,又从囊中取出一竹简,侧手展开,写到:黄初三年,余朝京师,还济洛川,古人有言,斯水之神名曰宓妃,感宋玉对楚王说神女之事,遂作斯赋,其辞曰……
【后记】
在遥远的天边云端,隐约恍惚间,洛神仿佛置身其中。
后羿你大概不记得了,一千年前初见时,你衣衫飘飘,弯弓射箭的风度,我便一见倾心。虽然那时在邺城,我也不记得了,只知道遥遥擦肩,你策马而过的那一刻,我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,仿佛似曾相识。
尘世之事,你、我、河伯,与其说是天命,不若说这一切都只是随心而动罢了。这一世而归,我突然懂得了自己的心,仿佛活了这千年,才第一遭看清了什么是真。漫长的岁月总是让神为之迷失,或许只有短短一世,方才懂得珍惜,试着追寻。他日,你历劫而归,记起前尘往事,可会理解,你我之心?
也许这就是,天帝让我们三个下凡历劫的缘由罢。
她望了曹植最后一眼,然后消失在云间。
……
揽騑辔以抗策,怅盘桓而不能去
那简的最后一句,如是写道……
我也说一句